黃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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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中一直延續到大學的興趣，除了閱讀，就是布袋戲。有一次國中的模擬考要填空清朝詩人龔自珍的詩句“____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我想當時有在看布袋戲的男孩子，都是會心一笑吧。頭一次感受到，休閒娛樂對於學業是有幫助的。有看卻不知道要填那4個字的，真該打屁股，答案在最後。

布袋戲屬於傳統文化技藝的一支，我想它與歌仔戲或皮影戲等在開始並沒有什麼差別，演的同樣是忠孝仁愛，講的是神怪演義。也許其他表演形式的侷限較大，無法像布袋戲一樣，有多變的人物造型。動作特效上，也不像布袋戲的彈性這麼大，紅光萬道，瑞氣千條。所以歌仔戲以比較傳統的形式保留下來，布袋戲一直跟上時代的腳步，演變地像是電影、電視劇的一個分支。

台灣的戲劇最讓人詬病的就是以百起跳的集數，還有不知所云的劇情。如果說台灣霹靂火跟夜市人生是典型的歹戲拖棚，布袋戲已經是拖到天荒地老的威力加強版。也許有一天，劇情走到一個盡頭，我們才能確切統計素還真跟一頁書死而復生的次數。

到了現在，布袋戲是以一個單元接著一個單元的形式上演。一直都存在的那些角色，反而變得有點像配角了。他們的存在，彷佛就是在說，故事背景的設定沒有變化，還是一樣的武林，還是一樣的世界觀。而獨領風騷的，是那些新出場的角色，裡面大部分的人，在風光完成他們的戲份之後，就謝幕淡出。

即使布袋戲變得有點像是套著例行的公式不斷前進，還是有令人記憶深刻的片段。最不能忘懷姬無花與風之痕的道別。因為斬妖除魔的需要，正道人士懇請花精姬無花獻出她的元靈。一旦她捐出她的元神之後，她將回到之前花朵的模樣，成人之後的記憶，也將隨之煙消雲散。姬無花與劍術大師風之痕一直有若有若無的情感存在。當姬無花決定要犧牲時，她忠誠的僕人傷心大聲哭喊。與之對比的，是姬無花與風之痕相對的默然。在化為花的前一刻，姬無花雙眼落下清淚，風之痕面無表情，但負在身後的雙手，已經緊握出血。

不發一語，卻已道盡千言萬語，我一直很喜歡這種壓抑的情感表達。其實東方式的男女之情，一直是很壓抑的。因為從小受到這種文化的薰陶，才更能感受這種情感的淒美，但是以現在的眼光來說，這實在太悲哀了。雖然這只是個故事、橋段，但有時在想，如果我是風之痕，一定會阻止她這麼做的吧。

這個故事太長了，當初沒跟到第一集，現在也不再追新的劇情。上個月到宜蘭的傳藝中心逛霹靂布袋戲商品店時，才發現好多新的偶都不認識了。我想每一個戲迷，都有在自己最投入的時候，抓住屬於自己的一個片段。有人喜歡的是崎路人，有些人是海殤君，有些人是佛劍分說。即使現在有些角色已經死去或淡出，但就像是福爾摩斯與宿敵莫里亞蒂墜入深淵之後，忠實書迷說的，福爾摩斯在愛他的人心中，永遠不死。

絕域從軍計惘然  東南幽恨滿詞箋

一蕭一劍平生意  負盡狂名十五年

                                  龔自珍   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