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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暑假嗎?還是暫時無所依歸。被舊的學校踢出來,新的還沒接納你。高中與大學銜接的這一段日子,就是世紀末預言恐怖大王即將降臨的夏天。沒有新鮮事發生,世界沒有滅亡,地球照常轉動,聯考還是結束了。這件事,竟然讓我有點失望與不滿。在家裡無所事事一陣子之後,決定回到熟悉的台中市區逛一下。還是這麼的酷熱啊,脫下制服在補習大樓附近走動,真是奇妙的感覺。說不上是輕鬆,而是一種淡淡的不安。附近還是滿滿的攤商,雞排,奶茶還有各種便當,吃了會拉肚子的麵店。不過也許之後就再也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正在東張西望時,就遇到了承勳,並不是巧遇,早就約好在各分南北之前聚一下。他有自己的一群死黨,不過我只跟他合的來,現在想想,是我有點孤僻。當時的高中生的穿著,從現在的眼光看起來,是很樸實的,淡藍色高腰牛仔褲,嶄新的籃球鞋,還有各式各樣的格子襯衫。在高中的前二年,星期三是便服日,當時讓我有感觸的,就是大家品味的貧乏,大格子,小格子,二色的格子,多色的格子,棉料的,毛料的,尼龍料的。當時的二隻呆頭鵝,也是穿著這樣的衣著。後來學校找一個藉口,把便服日停掉了,忘記是什麼理由了,也沒激起太大的漣漪。除非是為了求偶,沒有正常男人有心情在一大早好好打扮的。因為承勳不太看漫畫,上次帶他去,對於香港那時流行一陣子的成人漫畫,還相當的好奇,看他很好奇的樣子,都有點想發笑。都要各奔前程了,這種時候還窩著看漫畫,也太悶了。二個人商議了一下,還是決定去常常逛的百貨公司。
我最喜愛的,是裡面書局的隔局,連通上下二層樓,中間用了一個很漂亮的螺旋狀樓梯連接,裡面是一系的硬木裝潢。擦拭地非常乾淨,暗紅色的質地閃著淡淡的臘光。常常會讓我聯想到歐洲豪富人家的書房。還可以用個小樓梯,上上下下地找尋藏書。高中三年的住宿,真是讓人傻眼啊,只要是住慣家裡的少爺,第一天進到這種監獄式的環境,晚上不是暗自啜泣,就是啞口無言,瞪著天花板。每天放學之後,也是不得自由的,除非是補習可以申請避開晚自習,不然就要被關在教室裡。這時通往樓下的鐵門,都是關閉的,我時常幻想來陣大火,讓他們知道這樣有多危險。高中就是不停的補習,真是狗屎。有人說青春是滋味,像青蘋果一樣,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我覺得比較貼切的,是一個從英文歌裡學到的字,bittersweet。查了字典,真的是有這個字的,苦樂參雜。
當時唯一的期待,就是唯一不補習的一天,拿著跟補習班小姐哀求到的補習証明來騙過舍監。舍監有二個,一個很凶惡,一個非常的凶惡。溜出去的時候,看看被鎖住的傻鳥,總有種莫名的快意。接下來就騎著腳踏車,去買一個漢堡,當時錢真的不多,所以不是一份套餐,是一個漢堡。現在想想,老爸真是小氣。如果我有兒子,我想我不會讓他在漢堡跟奶昔之間天人交戰,人生還有更重大的決定,不是嗎?我的世界就這麼的小,在台中市時,就是我的學校,補習大樓,還有附近的一些商店。我喜歡這家書店的理由,除了古典的裝潢,還有豐富的書藏外,就是鋪著暗色大片石材地板,光可鑑人的廁所了,每個星期的一天,總是要踢開寒酸的宿舍廁所,來這裡,好好的享受一下。
我曾在這裡看過一個少年,跟我差不多年紀,因為他穿著省中的制服,我無緣穿上的老鼠色夾克。他坐在螺旋樓梯的梯板上,我剛好正對著他的側臉,他正專注地看著一本書,耳朵上還有一個耳環。記不得他的容顏了,只是留下一種自在的感覺。真是瀟灑啊,我有一天,也能像他這麼自由嗎?每個星期來一次這裡,看著買不起的書,胡思亂想之間,也到了結束的時候了。想到千琪,就有一種莫名的無奈。我想到的,也是她的側臉,因為我總是在補習的時候,不斷地去瞄著她的側臉。烏黑的辮子,典雅的瓜子臉。她總是讓我有種莫名的悸動。每次在電梯遇到時,總想鼓起勇氣開口說句話,可是話到了口邊,總是不能出口。想到查到的資料,得知她將在北部的學校讀美術,更是有莫名的惆悵。那不是離的更遠了嗎?在沉醉在這些往日的片段時,承勳突然大驚小怪起來,他把翻開的雜誌放在我的眼前。
“你學校的男女比例,是八比二也!”他說。
“啊!”驚愕的我,不久後我來到了待了三分之一人生的鬼地方,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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