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夢

紀念大狗Buddy (2004.12.13~2016.9.15)

Rosa家一向有養狗的傳統，她的爸爸常常在教堂作完禮拜之後，就有流浪狗會跟著回家，診所也不時有流浪犬會上門。她們家前前後後有過很多隻的來福，英文都叫Lucky，如果太多了，有些就會發配邊疆守魚池。Buddy是第一隻不叫Lucky的李家犬，也沒守過魚池。他是純正的台灣高山犬，我第一次看到Buddy才知道台灣有這種大東西，完全不輸洋槍洋炮。

Buddy是Rosa二姑養的高山犬的孩子，根據Rosa大哥Charles的說法，他媽媽的心機非常重，一開始對他非常友善，想引他過去，結果沒咬到他，就對他齜牙裂嘴。就結果來說，Buddy是所有家族成員中命最好的。當初Rosa的爸爸會想要養這隻狗，是希望能吸引Rosa常回家看狗，順便看看老爸。不得不說，知女莫若父，這招相當成功。Rosa回台灣之後，幾乎是每個星期回花蓮，為了Buddy。

Rosa與Buddy的初見面時，看得出是小狗臉，但體型已經不小了，但還是非常的害羞地躲在車裡。當他比較大的時候，Rosa的爸爸曾覺得養這麼大的狗這麼麻煩，想把他丟了。載到山上，把他弄下車，車子發動了，從後視鏡看到他非常的可憐地站在那裡，不忍心又把他接上車了。這也就是為啥，這隻大狗，只要上車，就會非常地專注地看窗外，想要認路。他是希望，就算被丟了，還是能認得回家的路。

當Rosa的父親生重病的期間，Buddy也生了怪病，查不出原因，一度病危。Rosa的媽媽想到他已經是家庭的成員，就祈禱上天讓她用自己的壽命來給Buddy。結果Buddy奇蹟般地痊癒了，我岳母每次想到這件事就很後悔，因為Buddy足足又多活了七年。

Buddy的狗生最大的危機來自於巴哥。當Rosa的媽媽收養了Soba與Butter的天然呆小女兒小不點之後，他就感受到在家裡的地位日漸低下。小不點會像小豬一樣發出呼嚕嚕的聲音，Buddy可能覺得這是人類覺得她可愛的關鍵，所以也會試著想要發出怪聲來討人歡心。用心是好的，但這是屬性的問題，高山犬不適合當諧星。

這隻狗的頭看起來比較大，感覺也真的比較通人性，岳母曾不只一次叫他快點去陪他的老主人，他火大了還曾經咬給他命的恩人。在所有家庭成員中，Buddy最愛的人是Charles。之前在花蓮，Buddy跟一隻長得像獅子王裡Scar的哈士奇幹架，在兵荒馬亂之間，Charles徒手去分開惡鬥中的二犬，手上不知被那隻咬出傷口。在得怪病的時候，為了診斷病因，他們到動物醫院看診，必須要照X光，Buddy在裡面會動來動去，Charles只好抱著Buddy一起照，狗狗還有防護衣可穿，動物醫院沒有人的防護衣……由此感情之好可見一斑。

之前在岳母一家子出去玩的時候，竹北有時候就成了托狗中心，小不點與Buddy就會來暫住個一、二天。與沒心沒肺的巴哥不一樣，只要離開了岳母與Charles，Buddy幾乎就是不吃東西，一直看著門口。出門散步完要進門就很猶豫，晚上也都睡在門口附近，希望主人回來，把門打開，接他回去。

這個月以來，他的身體狀況急速的惡化，是狗狗最怕的心肺無力，這不是病，是無情的衰老。在上個星期，Buddy在外面散步時，就想挖個墓穴，靜待自己的死亡，第一天沒完工，第二天再去，就被人填平了……。從本來不良於行，終於連動也不能動，只能趴在地上了。就算再沒經驗，在經過幾天的不進食之後，大家都知道他的大限已經到了。

今天去看他的時候，Buddy只能勉強動動脖子，但幫愛乾淨的他清潔，還會感激地搖搖尾巴。他在今天見過親愛的姐姐Rosa的最後一面之後，待岳母把他的身體清潔完，在家裡停止了呼吸心跳，眼睛還張的大大的，看不出已經離去的樣子。在中南美洲，如果兒童早夭，父母會把他的眼睛張開，希望他能看清楚到天堂的路。希望Buddy也能看清楚到天堂的路，他結束了他身為李家一份子長達十二年的陪伴。之後他也會葬在家族的墓園，先與他的老主人團聚，並且守在門口。

Buddy的生命，我只參與了極小的一部分，沒有看到他早期身為花蓮市少數的高山犬，被當成市犬的光榮時刻。也沒看到他在兆豐農場驅趕幾十頭牛當牧牛犬的英姿。但我知道這隻神犬的點點滴滴，還會在他們家裡時不時被提起。

回來的時候，我們看著熟睡的書亞，一個生命在壯大的時候，也有一個生命消逝了。這是生命的教育，Rosa希望他們家這一個份子的點滴應該被記下來，也許書亞長大之後會好奇這隻大狗的一切，於是我把我聽到的還有知道的，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