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夢

這次的主題，從困擾我很久的胃痛開始，這不是個關於愛與希望的故事，裡面也沒有可愛的小護士。長年以來，我的胃並不是很痛，也不是不痛。不是常常痛，可又不是完全不痛。不知該不該去看醫生，所以還是覺  得不要麻煩醫生。於是乎，這件事就拖了好幾年，如果之後我同樣因為怕麻煩掛了，應該連God都會覺得我死好。幽門螺旋桿菌這種東西，這幾年大家都知道，也知道這是很可能的根源。但是沒檢查的情況之下，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中標。聽說遠古時候，得要照胃鏡去取樣本才能得知(在胃幽門部做組織切片檢查，可染色找尋細菌或做細菌培養)。這次有幸在公司的健檢，多了一項非侵入式的碳十三呼氣檢驗項目，才知道自己確實中標了。

以下先來一段科學普及教育，也難得我的網站，會出現有建設性的內容。大家看一看就好，反正這也不是本文重點。其實我不知道網路上能抓到的東西是不是對的，因為消化醫學不是我的本行，電路設計才是。是說電路有做錯，我也許看得出來。但話又說回來，其實自己的論文也有過不少錯，還被抓包，但用寬大的標準善待自己，用嚴格的標準靠盃別人，是千古不移的至理，笑一下混過去就算了。本業都會出槌的人，副業犯點錯，自也不用苛求。話說過去，又有點感觸了，找別人做得很好的電路的缺點儘管難，仍比自己做出一個有一點點優點的電路容易多了。建設總是比破壞困難。

幽門螺桿菌 (學名：Helicobacter pylori）是革蘭氏陰性、微需氧的細菌，生存於胃部及十二指腸的各區域內。它會引起胃黏膜輕微的慢性發炎，甚或導致胃及十二指腸潰瘍與胃癌。超過80%的帶原者並不會表露病徵。世界超過50%人口在消化系統上部帶原有幽門螺桿菌。感染較盛行於發展中國家，而西方國家的影響範圍也逐漸縮小。幽門螺桿菌的傳染途徑不明，但個體通常是於幼時被感染。幽門螺桿菌的螺旋狀（其亦是屬名的由來）被認為是演化以通過胃黏膜。 

1982年，兩名來自澳大利亞的科學家，魯賓·華倫(Robin Warren)和巴利·馬歇爾(Barry Marshall)再次發現該種細菌，一種呈S形或弧形彎曲的革蘭陰性桿菌，他們以人體的胃黏液來培植，並得出結論，認為人體的胃潰瘍、胃炎等疾病是因為該種細菌在胃部繁殖，而非人們長久認為的吃辛辣食品、壓力等造成的。1984年英國權威醫學雜誌《柳葉刀》刊載這項報告，全世界掀起了一股研究幽門螺桿菌的熱潮，有關螺桿菌的研究論文不計其數。但仍然有許多醫生不相信這個發現，馬歇爾的導師告訴他：「你的觀點是錯的。」為了證明致病機理，馬歇爾還曾喝下了含有病菌的溶液，結果造成嚴重的胃潰瘍。後來又迅速治療成功。2005年，華倫和馬歇爾因此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醫學界對該菌與胃部疾病關係的認知較為緩慢，他們一直認為沒有任何細菌能夠長時間在胃部強酸的環境下生存。及後經過更詳細的研究，包括馬歇爾曾喝下試管內的桿菌得到胃炎，並以抗生素治療，醫學界才開始改變對胃病的看法，在治療過程應加入抗生素。在正確認識該細菌以前，胃潰瘍病人通常會以中和胃酸及減少分泌的藥物來治療，但經此方法治療後大多會復發。幽門螺桿菌是人類至今唯一一種已知的胃部細菌，其他種的螺桿菌也於部分哺乳動物及鳥體內找到。長期的潰瘍，會導致癌症，因此世界衛生組織宣佈胃幽門螺旋桿菌為微生物型的致癌物質，也是第一個可致癌的原核生物。 

為何幽門螺旋桿菌能在有強酸的胃中存活(跟車用電池一樣的酸)？細菌含有尿素脢能將胃液中的尿素分解成氨(Ammonia)和二氧化碳(CO2)以適合其居住範胃酸的侵蝕。根據醫學報告，東南亞地區每10人中有6人有幽門螺旋桿菌，其中10％至15％的感染者會生病，以年齡來看，中年人感染率最高。針對幽門螺旋桿菌的治療，幽門螺旋桿菌的根除療法，現在以三合一療法（一種制酸劑PPI加上兩種抗生素），可達90％以上的療效。它與某些慢性胃炎，消化性潰瘍有密切關係，與胃癌的關係尚未確定。由以往的報告可知幽門螺旋桿菌的感染率在B型胃炎為70-95％，十二指腸潰瘍為90-100％，胃潰瘍為60-90％，胃淋巴癌為60-90％，在臺灣成年人平均感染率約為55％，其傳染途徑至今還不十分清楚，人類口腔牙齒的牙菌斑也可以找到此種細菌，所以經由口腔的接觸也可能傳染。

這就是something about 幽門螺旋桿菌，但文章到此就打住的話，就不是我的風格了，當然再寫下去，也不會變恐怖小說。知道了震驚卻在預測中的健檢結果之後，跟同事殺到有名的肝膽腸胃診所等了一小時，為了可能會照胃鏡，連早餐都沒吃，但醫生一聽到呼氣檢查陽性，不用一分鐘，馬上說，治不治都ok，但他建議治，還有，藥要自費，下一個。當然隊都排了，不能空手而歸，拿出二張小朋友往櫃台一放，帶回了一星期份的抗生素。

到今天，抗生素都吃光光了，也許幽門螺旋桿菌也死光光了。為了慶祝N年的腸胃大患解決，是該發篇文以為慶祝。在治療過程中，上網看了一些有關於幽門螺旋桿菌的文章。其實這也是近年來醫生難做的原因，每個人都會對於自身的病症上網google一番，不管goo到對的還錯的，都會對醫生的專業指三道四、比手劃腳，就不知道網路刁民對整體的就醫環境是否是正面的。

在google的過程中，最感興趣的，就是幽門螺旋桿菌發現者要證明他是對的那個過程了。在細菌成功的培養出來後，資料上提到是培養皿不小心放過了復活節假期後，他們就發現，幽門螺旋桿菌成功養出來了！注意在之前的一百年，每個嚐試培養的人都失敗了！這是發現者狗屎運的部分，我們的電路放個幾年，也不會變得好一點，只會氧化！而難的部分是，如何證明這鬼東西跟胃炎，好吧，至少胃潰瘍有關。馬歇爾的好運用完了，接下來是痛苦的部分。先來段幻想情節，我不知道馬歇爾醫生的指導教授的長相，就請我最敬愛的指導教授代入一下好了。幻想中的情節大概像是，有一天，馬歇爾拿著他的成果，在學校中穿著藍白拖，狂奔並大喊：「出運啦！我可以畢業了。這個不是nature，就是science！」然後與教授面談之後，他跟馬歇爾說，very impressive，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不過我相信你的話，那之前所有人做的研究，豈不是都垃圾，而我身為這方面的權威，豈不是垃圾中的垃圾。啊，說錯，豈不是太不起同業了，我跟你推翻了這個理論，之後年會的時候，那些失業的老頭不k死我才怪。好吧，幻想情節結束，總之，細節我不清楚，找不到資料。重點是指導教授老人家跟其他嘲笑他們的科學家不相信這東西的重要性，這東西在胃裡也許只是在養老，除非有證據。好，要證據是吧，沒良心的科學家想要感染小豬，結果沒有成功。所以他就把培養出來的幽門螺旋桿菌給喝下去了，他本來想說，也許數個月，或數年，他會得個潰瘍之類的，沒想到不到三天，他就開始不舒服並且噁心，到了第五至八天開始嘔吐，一照內視鏡，已經嚴重發炎並且可以培養出細菌了。感染後的第十四天，這隻勇者才開始吃抗生素，最後治好了。這段致病又治癒的過程，當然也算是某部分證明了，幽門螺旋桿菌跟胃部疾病是相關的。爭論算是平息一點了，如果不信的人，可以自己喝喝看…

跟朋友聊到這段小故事的時候，有朋友提議，比較好的作法是，既然是指導教授不相信，那應該灌他喝才對。教授喝了，相信再也不會有任何的疑問。而我相信張Sir絕不會鼓勵這種欺師滅祖的行為。這算是再次感受到了，有時科學家、工程師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那種想要對全世界證明因而付出一切的心情。這個老兄可能沒考慮到，他會有救不回來的可能性。所以如果你有個好點子，你的主管、指導教授或是任何的大老質疑你的話，你可以努力把你的點子證實，跟他們大聲說，恁爸才是對的！以這點來看，身為一個科學家或是工程師是幸運的，因為好不好，不是其他人說了算，而是你的成果自然會為你辯護。其他的領域，可能就要比錢多還是誰能吵得久了。

最後，來看看討論半天的東西的照片，長得不可愛是吧，這也沒辨法。但是有些東西，還是能從別的角度發現他的美的。知道藍綠藻嗎？據說是地球上的第一種生物，幾十億年前，他們就遍佈了地球，製造了大部分的氧氣，我們現在能快樂地呼吸，還應該感謝他們。這東西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廬山真面目。幾年前，弟弟的水族箱，長了不知名的物體，弟弟馬上就要剷除他。我上網一查，才發現這東西，就是藍綠藻。我跟弟弟說，且慢動手，你知道這東西，是我們地球上所有生物的祖先嗎？最原始的生命型態。你有沒有感受到，一種屬於生命，最深沉的悸動？好吧，我承認我沒有。我跟我弟在水族箱前感慨了五分鐘之後，還是把它丟到垃圾筒裡，但是，我們還是多領略了一點生命的美，是吧。

我想你會懂，我想表達的。

註一：利用口服碳13標示尿素的試劑，僅需在服用試劑前後各呼一口氣即可檢測。胃內幽門螺旋桿菌含尿素脢，其將服入標記同位素的尿素分解成產生碳酸氫根，經血液至肺部以含同位素之二氧化碳呼出體外。經由收集呼出的檢體中測出標記的二氧化碳，間接測出胃內幽門螺旋桿菌的存在。

註二：事實上，不是Nature，也不是Science，他將做在自己身上的實驗結果，投到了Medical Journal of Australia。這篇成了該期刊最常被引用的文章之一(不意外啊！)。